蓝衫客忽见他刀往剑沾,暗暗吃惊:“他身子悬空,竟敢以刀搭剑,当真胆大至极!我只需剑气再催,即可震毙他,或将他推下谷去!”
他提劲透剑而去,剑气虽一往无前,竟感到无物受力,前方只空荡荡,不禁心下骇然,原来当他发现刀剑相沾再蕴发内力,已慢了半分,风小刀刀尖一沾即走,迅然抽离,已飞身向高塔而去。
蓝衫客足尖急蹬宝塔檐角,如离箭之矢,返身冲回,剑尖运劲疾拨数十片屋瓦,薄脆的瓦片在他气劲催贯下,利如薄刃,一条龙般奔刺过来。
风小刀不得不回刀将瓦片全都击碎,这一来,飞势受阻,蓝衫客的长剑又已追至后心,风小刀将薄冰往后一甩、奋力挡去。
“当!”一声,蓝衫客的长剑被弹开半丈光圈,二人内力激荡,均感到对方实是自己遇过极高明的对手。
从巨盒破裂到此刻不过电光火石间,却经历千般思想、万分惊险、数度生死交关。风小刀心中焦急:“若不尽快着地,我终有气尽力竭之时。”
借与对方长剑触击之力,他再加速往前急飞,且伸足对准高塔窗口,就快踢破塔窗。
蓝衫客虽受震荡,变招极快,剑尖颤动,凌空又连刺数剑,身影宛如一道水光贴着风小刀盘旋飞掠。
“叮叮当当!”风小刀也是刀影幻化、快如虚魅,瞬间又和他过上十数招。
蓝衫客心中惊疑:“此子只余半口真气,尚与我打成平手,若让他转过正身落了地,我怕要输上半筹。”
见风小刀足尖已点在宝塔窗心,正要破窗而入,唯今之计,只能趁这势况还占上风全力击杀,忽大喝:“绝殇天水!”
风小刀不禁一楞:“原来是无间师侄!”
他武功虽高,临战经验不足,只想着不能伤到对方,竟忘记绝殇天水乃七绝剑招之六,威力巨大。
就算武功高出对方几分,也当用心抵御,更何况他左手还怀抱着菊仙歌,他才肩往后缩,退去一半刀气,对方剑气却已如万道水柱扑身夺命而来!
风小刀身形疾转,侧身护住菊仙歌,剩余一半的刀劲虽略微阻挡绝殇天水,但对方剑气一波迭上一波,汹涌如狂涛破闸。
“嗤!”一声,水殇剑尖已刺入他右肩胛,剑气更在他体内剧烈扩散。
风小刀强忍伤痛,疾向前掠,左足飞踢,哐啷一声,塔窗破裂四散分溅,和菊仙歌同时滚跌入宝塔内坛桌之上,受力一弹,又落入坛桌后方,风小刀哇的喷出一大口血来。
蓝衫客以为风小刀怯于七绝剑招威名,才缩手退刀,更是急起直追,和身扑入塔内,他见风小刀拼命挟住弱女子不肯放手,以为是极乐楼的护院强抢民女,大喝:“你这淫贼!”
靛芒烁烁,剑尖又至!
菊仙歌一听这声呼喝,已知是场误会,急挣开风小刀挡在身前,娇呼道:“别杀人!”
风小刀从剑气来势判断出对方并不停手,大急喝道:“菊姑娘!”
左手要将菊仙歌拉到自己身后,力衰之下,扯了个空,眼见那剑尖与菊仙歌眉心相距只寸许,只得豁尽全力,硬是将薄冰格挡在她面门之前,二人呼吸顿止——
“叮!”一声,长剑刺在薄冰刀身之上!
蓝衫客握剑的手一刺凝住,薄冰颓然落下,风小刀再度受震荡,右背之伤血流如注,湿透半身,终不支倒卧在地,几乎昏迷。
刀身后,缓缓露出一张吓得花容失色的脸庞,竟是艳光四射、娇媚无伦,泫然欲泣的眼神当真勾人心魄,颤抖而玲珑的体态更教人爱怜疼惜,蓝衫客一呆,再下不了手。
隔着坛桌,三人忽觉得数十道目光正朝这儿射来!
这殿室位居高塔的第四层,长方约莫十丈,八面高壁石墙皆镌刻着佛语经文,经文下方,陈列着六十四排金盘香烛火,将塔内照映得通体明亮。
坛桌上供奉着十六尊丈许高的金刚罗汉,个个仪态庄严、凛然生威,也遮蔽住坛桌后方情景。
风小刀躺倒坛桌下,捂着汩汩流血的肩膊,虚弱问道:“你是无间云水天?”
云水天感到背后气氛诡异,为免腹背受敌,剑尖仍指着风小刀才回首望去,不觉大惊失色:“观玅道长、雷爷、宫师妹,原来你们全在这儿!”
他江湖经验丰富,余光一扫,已看清塔内情势,坛桌前方两帮人马正互相对峙,对面檐角木梁上,尚有一黑影屏息而踞,不知是何方神圣。
宫紫风、雷海、观玅道长和青衣空舍的女道却不答话,只盘膝运功。
烛火颎颎,照得众人脸色青黄、眼神焦急,唇角渗出血渍,额上斗大的汗珠点点落下,显然受伤沉重且正受煎熬,前方并肩站着一白衣少女和黄衫少年,发丝微乱、大汗淋漓,看来正苦撑着护卫众人。
黄衫少年正是路潇遥,他以百害不侵符划出一面绿色光屏阻挡敌人进犯,白衣少女则是画儿,也持剑凝神以对。
对头首领是一个魁梧如塔、目光如电的虬髯大汉,神情凶恶嚣张,显然不在乎有人破窗而入,他身后尚有阴阳双仙、错日庄主伍上陌及其手下,和二十多个持刀大汉,众人眼神愤然,高声呼喝,扬刀霍霍以壮声势。
众人只见到昂然站立的云水天,却没见到跌落坛桌底下的风小刀和菊仙歌。
云水天眼见情况混乱,暗思:“究竟出了什么乱子,错日山庄和阴阳双仙怎会击杀宫师妹他们?”
他瞥了萎顿在地的风小刀一眼,又想:“江湖正道皆称我云六侠,这少年却存心挑衅,直呼我名讳,分明是黑帮恶道,不如先了结他,再专心对付敌手。”
他剑尖抵住风小刀右颊,喝问道:“你究竟是谁?”
风小刀心想:“我若说实话,他定要像宫姑娘一样,以为我占他便宜。”
云水天见他沉吟不答,冷喝道:“老实答话,否则我不会再留手!”
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瞄向菊仙歌,想看她作何反应。
高手过招,气劲招式有任何细微变化,彼此都能察觉,风小刀想云水天明知自己留手,还施出绝招,但觉无间门人都太过霸道,一时硬气也不肯乖乖回答,哼道:“你几时留手了?倘若我少了点运气,此刻已是具死尸。”
云水天想这少年竟敢顶嘴,长剑往前轻送半分,刺得风小刀右颊鲜血流淌,厉喝道:“我瞧是你的口硬,还是我的剑利!”
菊仙歌泪眼迷蒙地望着云水天,薄嗔道:“云大侠,你讲不讲理?我和风大哥被坏人抓在盒里已十分可怜,与你又无冤仇,你不去打坏人,却来杀我们?”
说罢一颗莹莹晶泪已然滑下。
那含泪轻恚的眉目,宛如牡丹凝晶露,娇艳中越显清雅,令云水天心中一软,同时对这俊朗小子更升一股怒气。
菊仙歌在水玲琅虽只歌舞娱宾,甚至不让人瞧她面貌,但过尽千帆,阅人无数,云水天那一缕迷醉妒嫉的眼神,实在与前来水玲琅的凡夫俗子一般无异,不管他的侠名多响亮、宝剑多凌厉,在自己面前,终究只是一把不能杀人的废铁!
她索性转过去抱住风小刀,低泣道:“风大哥,你的伤要紧么?”
风小刀见她以娇弱的身子护住自己,心下大是感动,虽受创甚重,仍安慰道:“我调息一下就没事。”
云水天闻言暗暗心惊,刚才那一剑,他蕴含了二十年内力注入绝殇天水杀招中,小子若不命丧当场,也该全身筋脉尽碎、终身瘫痪,竟说只需调息一下。
他眼见菊仙歌护在身前,一时沉吟无计,真要杀了小子斩草除根么?